纯白空间的光开始扭曲，像被揉皱的锡纸。何纹尔的意识在剧痛中沉浮，胳膊上的伤口明明在流血，却感觉不到温热——那些猩红的液体刚涌出皮肤，就被周遭的白光蒸发成细碎的光点。
“蠢货。”萨蕾的声音贴着耳根炸开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，“你以为物理疼痛能撕裂维度屏障？”
何纹尔挣扎着想坐起来，却发现四肢像灌了铅。纯白的墙壁开始渗出血丝，像水墨画在宣纸上晕开，渐渐勾勒出熟悉的轮廓——医院病房的天花板，吊瓶的塑料软管，还有奈安琪低头喂药时垂落的发丝。
“这才对嘛。”萨蕾的笑声变成孩童般的雀跃，“回到你该待的地方去，val。别忘了，你欠组织三条命。”
猛地睁眼时，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他咳嗽。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被子上切出明暗相间的条纹，胳膊上缠着崭新的纱布，指尖还能摸到绷带下微微凸起的缝合线。
“醒了？”奈安琪的声音从床边传来，她正对着平板电脑皱眉，屏幕上是复杂的脑电波图谱，“里医生说你昨晚脑活动异常剧烈，像在做什么噩梦。”
何纹尔盯着她鬓角的碎发——和梦里那抹虚影重叠了。“梦到有人叫我val。”他脱口而出，又突然愣住，这个词怎么会脱口而出？
奈安琪的手指顿了顿，随即若无其事地划着屏幕：“估计是麻药副作用。对了，下午会有新的护工来，里医生家里有事请了长假。”
窗外的梧桐叶被风掀起，露出藏在枝叶后的黑衣保安。何纹尔忽然注意到，那保安的耳后有块青灰色的印记，像某种鳞片的纹路。
与此同时，地下实验室的金属台上传来指甲刮擦的声响。里波克在麻醉剂的效力中半睁开眼，视线模糊里，看到那个戴医用手套的男孩正举着手术刀，刀刃上沾着荧光绿的液体。
“深潜者的皮肤下层会分泌这种黏液。”男孩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，“可惜你不是。”他突然把手术刀戳向里波克的颈动脉，“但你提到‘哈斯塔’的瞬间，瞳孔收缩了0.3秒——比看到奈家徽章时更恐惧。”
里波克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，男孩却突然停手，侧耳听着墙上的对讲机。“姐姐说，何纹尔醒了。”他摘下染血的手套，“看来实验体比你有趣多了。”
病房里，何纹尔正翻着奈安琪留下的杂志，一页广告突然掉出来——上面印着吕越画展的海报，角落用红笔写着一行小字：“小心戴绿框眼镜的人。”
字迹很像奈安琪的，又不太像。他捏着纸角站起来，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，恍惚间，纯白空间的墙壁与医院的玻璃窗重叠在一起。
萨蕾的声音仿佛从光里渗出来：“第七天，记得来找我。”
何纹尔把那张海报翻过来，背面是空白的，只有边缘残留着些许荧光绿的粉末——和他在地下通道见过的那种痕迹一模一样。他忽然想起奈安琪弟弟手套上的颜色，心脏猛地缩了一下。
“需要帮忙吗？”新护工推门进来，推着装满器械的推车。这人穿着灰色制服，帽檐压得很低，露出的下巴上有道浅疤。
“不用。”何纹尔把海报塞进枕头下，目光扫过推车——最底层的托盘里，藏着副绿框眼镜。
护工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，指尖在眼镜腿上轻轻敲了敲：“里医生落下的，奈小姐让我暂时收着。”他说话时，喉结动得很僵硬，像生了锈的合页。
窗外的保安换了岗，新过来的人耳后没有鳞片印记，却在转身时，后腰露出半截金属链——链坠的形状，和萨蕾在纯白空间里浮现的符号重合了。
何纹尔突然掀开被子：“我要去走廊散步。”
护工想拦，却被他猛地甩开手臂。接触的瞬间，何纹尔摸到对方手腕内侧有块凸起的硬茧，像是常年握刀留下的。
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闪着绿光。他刚推开防火门，就听见楼梯间传来对话声。是奈安琪和她弟弟。
“实验体的脑波还是不稳定。”男孩的声音带着不耐烦，“萨蕾那边又发来消息，说第七天必须完成觉醒仪式。”
“可他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。”奈安琪的声音发颤，“我查到二十二年的记忆空白不是车祸导致的，像是被人为抹除过——和当年‘组织’处理叛徒的手法一样。”
何纹尔的手指攥得发白。原来不是遗忘，是被抹去了。
楼梯间的灯突然闪烁，绿光里，他看见男孩转过脸。那孩子的瞳孔在暗处泛着青灰色，和保安耳后的印记同源。
“谁在那儿？”男孩厉声喝问。
何纹尔转身就跑，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他冲进病房时，护工正站在床边，手里拿着那副绿框眼镜，镜片反射出刺眼的白光——和纯白空间的光一模一样。
“val，该回家了。”护工抬起头，帽檐滑落，露出里波克的脸，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瞳孔，只有旋转的绿光。
何纹尔抓起桌上的水果刀，却在看清对方胸口的瞬间停住——那里别着枚徽章，上面刻着“组织”的符号，和他钱包里一张褪色照片上的图案分毫不差。照片上，年轻的女人抱着婴儿，背景是吕越画展的海报。
“妈妈……”他无意识地呢喃。
护工（或者说里波克）突然笑了，笑声和萨蕾重合在一起：“第七天，到了。”
白光从眼镜里爆发出来，何纹尔在彻底失去意识前，看见枕头下的海报飘到空中，红笔字迹渐渐晕开，变成一滩猩红——像极了他在纯白空间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