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共厨房里,
桑云苓正在手忙脚乱地用锅铲扒拉着锅里那团粘锅底的东西,额头上急出一层细汗。
旁边,吴兰花家的小姑子王佳梅,正拿着烧火钳子,一脸无辜。
“小苓姐,对不住啊!火候真难控,这柴火它…它不听使唤!”
她平常帮忙烧火也要听做饭人指挥,自个儿烧不知道啥时候该控制火候。
桑云苓则看着自己锅里的“杰作”,泄气地放下锅铲,
“不怪你,佳梅。是我……”
她看着旁边篮子里水灵灵的白菜、鲜红的西红柿……
想到自己还是特意拿的空间里刚摘的,心里更堵得慌。
几个嫂子今天都赶集去了,她想着简单煮点总行吧?
原来煮东西锅底不注意也会巴锅……
正懊恼着,厨房门口光线一暗。
陆屹寒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那里,军装笔挺,帽檐下的目光扫过厨房里的狼藉和手忙脚乱的桑云苓。
他眉头几不可查地一蹙,脚步顿住了。
桑云苓的心也跟着猛地一跳,脸上火辣辣的。
完了,又被他撞见这狼狈样!
上次炸厨房的事情可还没过去多久呢。
陆屹寒没说话,大步走进来。
他先一把桑云苓护到一边,然后迅速抄起水瓢舀把锅里的糊汤盛出去,又舀进一瓢冷水。
动作一气呵成,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劲儿。
“我来”他低沉的声音响起,听不出情绪。
他拿起锅铲,皱着眉把锅底那团松动的焦黑的东西铲出到旁边潲水桶里。
桑云苓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,还是解释道,
“我…我就是想试试……煮个面条……”
陆屹寒的目光扫过她懊恼又带着点委屈的脸,又落在那篮子鲜灵灵的蔬菜上。
他冷硬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了一下,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。
他挽起军装的袖子,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,拿起刷子开始刷锅。
“让我来吧。”
他的声音依旧平稳,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,
“今天尝尝我的手艺。”
桑云苓愣愣地看着他。
只见陆屹寒动作麻利极了,刷锅、洗菜、切菜。
那把菜刀在他手里快得只见残影,土豆被切成均匀的细丝,西红柿薄厚一致。
热锅下油,刺啦一声,土豆丝入锅,快速翻炒,土豆丝瞬间被油光包裹,香气扑鼻。
他做菜的姿态,和他带兵一样,精准、利落、掌控全局。
烟囱重新冒出了炊烟,诱人的菜香很快飘散出去。
“哟!今天这味儿可香!谁家大厨啊?”
张慧芳的大嗓门在院子里响起,人还没到,声先到了。
紧接着,吴兰花、抱着孩子的赵蔓芝,还有几个刚回来的家属都循着香味凑到了厨房门口。
当看到系着条不合身的花围裙、正专注炒菜的陆屹寒时,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,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!
“额滴娘诶!”张慧芳一拍大腿,声音拔高了几度,
“陆…陆团长?!您在做饭?!太阳打西边出来咧!”
吴兰花也惊得合不拢嘴,半晌才喃喃道:“阿妹…这…这…”
王佳梅从添柴口探出头来,兴奋地解释,
“嫂子们!是小苓姐想煮面,结果巴锅了,糊得不成样子,团长回来瞧见了,二话不说就接手了!”
她努努嘴,对着站在一块的两个人。
王花蒂不知从哪里钻出来,拍着手跳:“桑姐姐好厉害!能让团长叔叔做饭!”
赵蔓芝抱着怀里病弱的孩子,目光扫过灶台,发现旁边还温着一小碗细腻的米糊面汤,显然是给孩子准备的。
她没说话,只是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,眼神复杂地看了桑云苓一眼。
“拖了桑云苓同志的福,咱们大院今天可算开了眼界,吃上团长做的饭了!”不知谁感叹了一句。
写完报告赶回来吃饭的李营长,一进院子就闻到香味,直奔厨房,
结果看到自家团长大人正端着炒好的土豆出锅,惊得差点原地立正敬礼:“团…团长!您…您这是…”
吴兰花的丈夫老王也跟在后面,看到这一幕,撇撇嘴,
小声跟自家媳妇嘀咕:“啧,一个大团长,围着锅台转,像什么话……”
话没说完,就被吴兰花悄悄踩了一脚,话语顿住,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。
饭菜摆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,大院难得的热闹,大家都围作一团。
金黄脆嫩的醋溜土豆丝,红艳艳的糖拌西红柿,还有一大盆冒着热气的面条,色香味俱全。
陆屹寒拿起筷子,很自然地挑了一筷子土豆丝,稳稳当当地放进桑云苓碗里。
桑云苓夹起来尝了一口。
空间蔬菜特有的清爽鲜美,加上陆屹寒恰到好处的调味,瞬间在舌尖炸开。
她眼睛一亮,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。
陆屹寒看着她吃得满足,腮帮子微微鼓起的模样,眼神比平时柔和了许多。
饭吃得差不多了,陆屹寒放下筷子,从军装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,推到桑云苓面前。
“这个月的工资和津贴,你收着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,但在安静下来的饭桌上格外清晰。
桑云苓一愣:“我……”
“家里开销,你管着。”陆屹寒打断她,语气不容置疑,“以后都这样。”
桌上瞬间更安静了。几个嫂子交换着眼神,张慧芳“哎哟”一声,脸上笑开了花。
老王的脸色则有点讪讪的。李营长低头扒饭。
陆屹寒这一手,明明白白是给桑云苓撑腰,堵那些风言风语的嘴。
晚上,
昏黄的灯光下,两人洗漱完毕。
桑云苓还在想着晚饭的事,进房间前忍不住问,
“你…怎么会做饭的?还做得那么好?”她实在无法把冷硬严肃的团长和灶台联系起来。
陆屹寒正在整理军装,头也没抬:“以前野外拉练,经常自己弄。时间长,就会了。”
是啊,男人要吃饭,也是要做的,她怎么还惊奇上了。
他把衣服挂好,走到桑云苓身边,“想学?过两天我把旁边那小厨房拾掇出来,安个小灶锅,比大灶好控火。我教你。”
桑云苓点点头,但心里琢磨着她还是不学做饭了吧。
有会做饭的男人,也有不会做饭的女人咯。
于是转身就要进房间。
陆屹寒看着她,话锋一转,声音低沉了些:“偷渡那案子,判了。你父亲,十年。”
桑云苓脚步一顿,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心情涌了上来,“太好了”。
这渣爹终于被抓住,想逃到港市,做梦!十年?也是便宜他了。
监狱的高墙铁网,可护不住你,且等着吧,日子还长着呢。
她垂下了眼睑,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闪过的快意。
然后深吸一口气,再抬头看他。
“谢谢你,我父亲他确实该受到这个教训,敢做偷渡走私通信外国这种事……”
“只是……”他看着她却皱起了一丝眉头。
“什么?”
望着他皱眉得表情,是失望吗?是厌恶吗?
难道他觉得自己太过冷血,无情吗?亲自送自己的亲生父亲去到监狱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