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仙女飞天(1 / 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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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氏烟花坊的地窖阴冷潮湿,蜘蛛网在火把的光晕里浮沉。

花杀用匕首挑开墙角的暗格时,锈迹斑斑的铁盒突然坠地,里面的账本散了一地,泛黄的纸页上,朱砂记录的字迹在潮湿中泅成暗红,像未干的血。

“找到了!”

花杀从散落的账册中捡起一本,翻开看了一下,上面的墨迹被指甲反复的划过,留下了深深的刻痕。

“姑娘,你看,这是沈玉容当年被选中为‘祭品’的记录,上面还写着‘性子烈,需要严加看管’。”

“还有这里……”

她指着页脚的小字。

“这里记着一个名字,沈柏。”

“沈柏是沈松的胞弟,当年负责押送沈玉容这个‘祭品’的应该是他。”

言瑟瑟接过账本仔细查看,见纸页边缘还沾着细碎的火药粉末,和沈玉微裙摆上的粉末完全一致。

大概沈玉微也看到了这个账本。

她翻到最后,看到上面用炭笔描着“满堂春”的烟花图案,引线处还标着“七节连响”,每个节点旁都写着一个女子的名字,最前面的一个是沈玉容,最后一个是沈玉微,沈玉微的旁边还画着一朵盛开的玉兰花。

“这最后是沈玉微自己添上去的,她应该是知道自己要死了。”

透过火光,纸张在这些名字的位置格外单薄,像是被人反复摩挲。

“这不是普通的账本,是一份赎罪录。记录者在记下这些罪恶时,心里藏满了恐惧。”

地窖的角落还堆着些废弃的烟花筒,其中一个的内壁上刻着“柏”字,筒底还残留着未燃尽的药引。

“这个烟花没有成功,引线都未燃尽。”

可能因为沈家的罪恶,沈家男子都未遗传到研制烟花的天赋。

云起此刻正在沈家族人的旧宅翻查。落满灰尘的书架后,藏着个褪色的锦盒,里面装着书信,其中有一封泛黄的家书,上面的字迹已经陈旧,如果言瑟瑟看到,就能发现这封家书和那本赎罪录上的字迹如出一辙。

“玉容吾侄,见字如面,长兄逼你为祭品,叔不忍……三日后三更,院子后墙有松动……”

信里的字迹从工整渐至潦草,最后几行几乎难以辨认,但仍能隐约看出这是一封帮助沈玉容出逃的密信。

信纸上还隐约有些硫磺味,云起想起沈柏的死因,六年前在烟花坊举火自焚,死前放的最后一场烟花,名字叫“仙女飞天”,在漆黑的夜空中炸出了女子的剪影,衣袂飘飘,像是要挣脱束缚,飞往自由的天空。

“他就是当初帮沈玉容逃跑的人。”

云起将家书按照原来的印子折好,放进袖中。

“却因为连带牺牲了别人,大概是因为愧疚,才用最惨烈的方式以死赎罪。”

衙役还在沈柏旧宅的床底下,找到了个被烟火熏黑的模具,桃木上的缠枝莲纹和放在沈家祠堂的一模一样,只是在这个模具上,有人用刀刻了一个深深的“悔”字。

县衙里,江独和言瑟瑟正在验尸房忙碌。是一具从沈家烟花坊地窖暗门发现的女尸骸骨,虽然已经被岁月侵蚀得脆弱不堪,江独却在牙齿的缝隙里,找到了一些亮晶晶的颗粒。

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取出,放在灯火下细看,发现是烟花的火药,其中还混着未燃尽的棉线。

“她是被活活烧死的。”

言瑟瑟的手指划过骸骨的肋骨,骨头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,是高温灼烧后的痕迹。

“火是从外部燃起的,她曾剧烈挣扎过,指骨弯曲的弧度不正常,而且骨缝里还残留了一些木屑,应该是曾抓挠过木柱等器物。”

她突然想起沈松的弟弟沈柏是自焚而亡,那场大火烧毁了半个烟花坊,最后却只死了他一个人。

“她又是谁?”

“她叫张秀娥!”

云起的声音在两人的身后响起,他带着一卷旧卷宗走进来,纸页上的火漆还带着潮湿的霉味,应该是刚从档案房找出来的。

“她叫张秀娥,是沈玉容口中的张家表姐,也是沈玉微要嫁的那个张家的姑奶奶,七年前入沈府做沈玉容的替身。”

云起打开卷宗,上面有张秀娥的画像,眉眼温顺,嘴角翘起,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,与沈玉容有几分相似。

“她当年入沈府,刚开始并不是做替身,而是嫁人,要嫁的……正是沈柏。”

言瑟瑟的手猛地顿住,她发现了骸骨的右手小指缺失,截面异常平整,与那些指骨的切口完全一致。

“她最后为什么又替沈玉容去‘献祭’呢?”

这里面的因果关系,言瑟瑟一时理不清楚。

“因为当时沈柏不忍心让沈玉容赴死,想办法帮她逃走,而沈玉容逃走后,沈氏必将再找一名女子‘献祭’,当时沈氏恰巧没有合适的女子,这刚嫁进门,又与沈玉容有几分相似的张秀娥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牺牲品。”

“沈柏当年还负责押送‘祭品’,也就是说他帮助了自己的侄女,却把新婚妻子亲手送了出去。”

言瑟瑟很少有明显的表情,却还是被这个转折震得目瞪口呆。

“沈柏当年不敢违抗族规,在沈玉容逃跑后,眼睁睁地看着张秀娥被当作替身绑进马车,他却懦弱地选择了沉默。”

“最后,他又忍不了愧疚和悔恨的折磨,在烟花坊放火自焚,而张秀娥恰好也逃出来找她,一起烧死在了那场大火里。”

云起说完,将手中的卷宗和那封家书一起递给了言瑟瑟。

言瑟瑟没有接,只是在案上的骸骨胸腔里夹起一枚小小的银锁。锁身刻着“平安”二字,已经被高温熔得变形,却在夹层里,藏着半片干枯的花瓣。

“是栀子花的花瓣。”

言瑟瑟放在鼻翼下闻了闻,虽然过去了很多年,但还留有点栀子花的清香味。

“沈柏的旧宅里栽种最多的就是栀子树。”云起说道。

言瑟瑟将银锁放在掌心,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传来。

“这可能是沈柏送给她的定情物。张秀娥到死都攥着它,看来她对沈柏那个懦夫是真爱。”

她大概明白了沈柏因何而自焚,因为他不仅害死了自己的妻子,还发现了自己爱上了这个妻子。

“姑娘,我在地窖里还找到了这个。”

是一本残缺的手札,纸页已经被烟火熏得发黑,却还能辨别应该是沈柏的字迹。

“秀娥说,玉容很好,跟她很像,不该困在沈家的牢笼里,做沈家的牺牲品……我答应她,会护着玉容,可最后却在族人的逼迫下,亲手送走了她……”

手札的最后一页,画着一个简易的烟花,像是两只比翼双飞的鸟。

“张秀娥走后,他沉浸于愧疚和悔恨中无法自拔,却也盼着能够在死后与张秀娥比翼双飞,所以他以自焚谢罪。”

“其实也是一种解脱。”

这种迟来的勇气,藏着多少个日夜的煎熬,大概只有这本被烟火熏黑的手札知道。

言瑟瑟和江独将张秀娥的骸骨小心收好,准备通知张家后人来领走。

“姑娘,你看这儿……”

江独指着骸骨的颈椎处,有细微的骨裂,像是用钝器击打的痕迹。应该是她死前曾被打晕,却在火起时醒来,经历了被烈焰吞噬的痛苦。

这种刻意的折磨,暴露了施害者扭曲的心理,他们不仅要她死,还要让她受尽痛苦而死。牢房里,言瑟瑟将那枚银锁递到沈松的面前,他瞬间老泪纵横。

“都怪我,怪我害死了阿柏,是我逼死他的。”

他哭喊得撕心裂肺,可身旁却没有一个人心疼他,同情他。

“我用沈氏家族的兴旺,用我的性命威胁他,让他同意让张秀娥做替身……他自焚的那天,我们抓到了逃出来的张秀娥,为了沈氏的名声,也为了不与张家翻脸,我让人打晕了她,索性一起把他丢进火里,让一切消声灭迹,以为这样……以为这样就永远不会有人发现。”

看着沈松的惨样,言瑟瑟的心里没有一丝的同情,反而对这迟来的悔恨充满了厌恶。

“人在做,天在看,终有一天,所有的罪恶都会大白天下。”

“是啊,人在做,天在看,阿柏自焚的那天,曾派人给我带了句话,说‘债总要还’,如今,他还了,该轮到我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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